渔民喜欢的洗浴中心到底“在哪里”？纯学术研究，转载

柳永

一南一北两个城市作为样本：重庆、天津

下面的地图就是我当时的结果，粉色的深浅代表娱乐场所的密度。不幸的是这些数据都是2013年初的了，所以现在再去按图索骥是很难的了。画地图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通过爬虫把网络上各种关于这些娱乐场所的地点信息扒下来（主要来自一些现在早已被查封的论坛），然后用ArcGIS标注到地图上。


当然，我当时做这些工作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做一个“寻欢指南”，而是想研究一个问题：这些娱乐场所为什么会开设在这些地方？

就像我在两年前的一个回答中提到的那样，洗浴中心这样的场所并不是随机分布在城市中的，总有一些独特的“情境”可以吸引它们扎根。这些情境要么可以为它带来充沛的客源，要么让它拥有招工的优势，又或者是给它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生存空间，无论是经济上（房租）还是政治上（政府管制能力）

其实国外的一些社会学或者城市研究学者对于这个“情境”已经有了不少研究。例如两个著名“性都”巴黎和阿姆斯特丹 (Hubbard & Whowell, 2008)

作者：木椎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19915340/answer/14196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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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发现，在巴黎，“成人娱乐场所”主要集中在蒙帕纳斯(Montparnasse)，蒙马特(Montmartre)这两个旅游景点和艺术家活动都十分集中的区域。这两个区域大量的游客和活跃的中产阶级给这些娱乐场所带来了众多有消费能力的客流，同时，政府也通过一系列法案对这两片地区的性产业进行了规范。而相对价格更低的，以外国移民为主的“站街女”（当然并不只是女性）则分布在巴黎环线公路周围的移民聚居区，以及布洛涅森林(Bois de Boulogne)和文森森林(Bois de Vincennes)两座大型公园中。这些地方相对较差的政府管理能力，高度流动的人口和便于隐蔽的环境给各种“灰色”性交易带来了便利。

而在著名“性都”阿姆斯特丹，最著名的德瓦伦(De Wallen)红灯区和相对规模较小的辛格(Singel)红灯区以及伦勃朗广场(Rembrandtplein)则基本上是政府“招安”性工作者，鼓励其集中营业，并进行划片管理的结果。政府甚至为了维护红灯区的“经营秩序”和“治安稳定”多次展开特别行动，打击那些不符合规范的娱乐场所，以及贩毒吸毒等活动。

其实，欧美等国对于这些娱乐场所发展地域的研究，往往是从一个“公共政策对城市生态影响”的角度进行的。因为这些地方性交易基本处于受管制的合法状态，政府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出台产业政策对性行业进行引导或者管制，而这些政策是影响成人娱乐场所分布的最大变量(Weitzer,2009)——比如阿姆斯特丹会为了改善城市形象而大幅度地削减合法性工作者执照的数量，又比如纽约前市长朱利安尼会为了提振时代广场周边地区的房价而关停许多成人娱乐场所 (Papayanis, 2000)。

但是，回到中国的情况，由于我国的性交易处于非法状态，所以并没有什么“产业政策”来“规范”，于是乎相对于国外的情况，国内的这些成人娱乐场所更像是在政府强力压制（不断的扫黄打非）的大背景下，根据各种区位条件“自由生长”而来。所以要明确“情境”是什么，最重要的就是知道是哪些区位条件在起作用。

首位的区位条件就是客源。客源根据阶层和流动性的不同可以有很多种类型，本地中下阶层的普通人（以及学生群体），本地的中上阶层，流动的中下阶层（农民工、大货车司机），流动的中上阶层（跨省、国买春的土豪）。每种类型对于地点都有不同的要求，例如本地的下岗工人或者贫穷的单身汉可能就希望能在最熟悉的地方解决问题，而本地的富人就希望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苟且之事，大车司机希望在补胎修车之余寻欢作乐，而满世界乱飞的金领则想要节约自己的时间和肾功能。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区位条件就是招工来源。国内性工作者的主要来源就是年轻的外出打工者，例如早年东莞蓬勃的性产业就和当地加工制造业吸引来的海量“厂妹”有关。当然，除了外出务工者之外，国企改革导致的下岗潮（以2000年前后的老工业城市为甚）和中小城市服务业的凋敝（这是最近几年电商发展带来的潮流）也推动了一些人转向性产业获得更高的收入。因此，一个相对比较发达的“红灯区”必然是招工来源充沛的地方，它们或者扼守交通节点，或者是地区中心城市，或者周边有大量劳动密集的工业区域，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除此之外，地价和人口密度也是很重要的区位因素。虽然性产业被视为“刀口舔血”的暴利行业，但是高昂的租金也不是它可以随便接受的，尤其是一些房价溢价过高的地方（比如北京），这种场所的经营成本也会被抬到不可理喻的程度。同时，这些娱乐场所对于客源稳定性的要求，也使得它们需要在交通流量较大，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营业，一些新建的、入住率不高且地点比较偏的城市区域，是难以支撑起洗浴中心的。

当然，由于国内极为严厉的打击措施和高昂的营业成本（即便以正规的洗浴中心形式开业，也需面对大量的税费负担），成人娱乐场所往往喜欢在一些政府管理能力较差，管理难度较高的地方，例如城乡结合部、流动人口聚集区、衰败的老城区等处开办，这样可以尽可能降低它们被突然袭击的风险，也减少它们的某些“公关”成本。

综上所述，如果你想找做“大保健”的洗浴中心，应该去哪儿呢（其实正规的洗浴中心也差不多）

1.       周边有劳动密集型产业或者服务业发达的流动人口聚集地、城乡结合部。这些地方的社会管理难度很大，且人流密集，客源和招工源都十分充足。

2.       靠近交通节点（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的老城区。同样是人流密集、管理难度大的地区，同时这些地方的地租对于成人娱乐业也往往是比较划算的。

3.       大专院校旁边的学生聚居地（或者各种“漂”的集中租房地点，比如曾经的北京唐家岭，太原许西村）。学生的消费能力和消费偏好，以及旺盛的荷尔蒙使得洗浴中心在这些地方也是有利可图的。

4.       城郊干线公路的交汇处或者重要节点（往往是一些集镇），这些地方除了吸引南来北往的旅客外，往往也是城内的市民开车前来享受“物美价廉”服务之处。

当然，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以及国内社会管理能力的不断提升，以洗浴中心这样的成人娱乐场所为代表的模式已经渐渐不再是绝对的主流。更多依托互联网的去中心化性交易模式也在不断涌现，而这些模式也在跟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空间发生着奇妙的化学作用。也期待有其他的老司机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洞见。
参考文献Hubbard, Phil, and Mary Whowell. "Revisiting the red light district: Still neglected, immoral and marginal?." Geoforum 39.5 (2008): 1743-1755.
Hubbard, Phil, et al. "Away from prying eyes? The urban geographies ofadult entertainment'." Progress in Human Geography 32.3 (2008): 363-381.
Weitzer, Ronald. "Sociology of sex work."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35 (2009): 213-234.
黄盈盈, and 潘绥铭. "中国东北地区劳动力市场中的女性性工作者." 社会学研究 3 (2003): 51-63.

xnb

凭这篇论文可以评娱乐业高级职称